颜其洁
88 岁,1953 年南京大学化学系本科毕业,1957 年北京大学胶体化学专业研究生毕业。曾从事放射化学教学及科研,获全国科学大会奖。1978 年后主要从事催化化学、催化新材料的教学和科研工作。
生于战火年代,经历了战争时期的动荡与流离,却始终保持从容与坚定,将毕生的心血与理想倾注于祖国的化学科研事业中。
如今,88 岁高龄的她姿态从容大方,双目炯炯有神,说话条理清晰。每当说到有趣的事情,她都会不由自主地露出愉快的笑容,给人感觉特别亲切、随和。
下面一起来听听颜奶奶的专访吧!
Q:和我们讲讲您的家乡、亲人,还有童年的生活吧?
我叫颜其洁,今年 88 岁。我出生在江西庐山,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,可惜我那个时候是处在抗日战争时期,所以是很困难的。我是 1933 年出生的,那个时候正好开始抗日战争。
1938 年,我父亲就去世了,就是我只有五年父亲在。那时候我们家有四个孩子,我母亲不会做工作,她就是做家庭妇女。后来,外婆特地从上海赶到江西去照顾我们。我有两个姨妈,一个舅舅,都是留美的,他们工作比较好。我的二姨妈(吴懋仪)当时在哈佛念博士。现在她的一个雕像在南京师范大学化学楼门口。
印象里我母亲几乎把所有能值钱的东西都卖完。我从来没看见她有什么首饰。(过去我们家庭条件还是比较景气,蛮好的。)我们也从来不做新衣服。都是妈妈和我外婆的衣服改小。这个我印象特别深。然后我们吃的米是要买的,肉是要买的。但是鸡是我们自己养的,那时候最高一个房间养 27 只鸡,所以鸡蛋是很丰富。所有的蔬菜都自己种。
庐山在那个时候沦陷了以后,所有有钱人都走了,空房子居多,土地也很多,随便你用,而且他们欢迎你去住他的空房子,帮他照顾照顾房子。所以不存在找不到房子的情况。我们当时住的地方是一个过去跟我父亲关系比较好的人家。
Q:您的中学时期是怎么度过的?
我离开庐山是抗日战争胜利以后,抗日战争时期,我大姨妈他们的学校搬到了四川,战后他们又搬回九江。她是九江女子中学的校长。因为家庭经济还是要靠姨妈,而且我们都大了,都要上学。
当时是私立学校,都要交学费,所以学费是大问题。我第一年是我姨妈他们有规定可以免费一个子女。她就让我读书。
我中学只读了四年,后来就都没有用一毛钱的,都自己想办法争取能拿到第一就可以免掉学费。
Q:在北大读研究生时有什么有趣的经历?
最疯狂的就是头一年到北大,大家都很高兴。我本来也会跳舞,但是他们跳得更好,我们就一起跳舞。北大是在大食堂那里面,晚上作为舞场会跳到早上四点。然后回家去休息一下,到六点半,七点的时候去滑冰,因为北方这个时候正好滑冰,非常的有趣。
还有北大校园,确实是非常美丽的,我去过很多学校,包括国外的都不能跟北大比。我们当时的研究生是苏联的专家来带。他们做导师,所以就逼着我们学俄文,因为当时我们都只会英文,中学也是教的英文。
我的导师是列宁格勒大学化学系的主任,当时是很有名的。后来他们就回去了,他们的任期是三年。第四年我的导师是傅鹰教授,北大的一级教授,最高级别。
Q:后来您回到南大任教,此后一直在为祖国的化学事业奋斗?
我学化学是因为我从中学就喜欢化学。我的二姨妈也是学化学的。但是我后来学的物理化学可能是跟兴趣有点关系。
但是我中间是有八年是没有搞物理化学,是搞放射化学。那个时候因为国家搞原子弹需要,好几个学校都成立了放射化学专业,培养一些学生,等到 1964 年原子弹爆炸,1967 年氢弹爆炸以后,这个专业就缩小。全国留了两个专业,其他都收了。然后我就回到我的物理化学。我的成绩主要是在物理化学里面。因为我先是回到我自己原有学的专业里面去,就比较顺。因为我们物理化学实际上是搞催化。这个东西是工业性质比较大的,就是可以搞催化剂,现在也很多搞催化剂,先进的催化剂。把物质变成另外一个物质,所以比较有用。
我们的科研主要靠国家资金及资助。每年都有申请资金,资金还比较充沛,学校的研究生就比较多。当时一般博导都是 65 岁退休,我们那批是 70 岁退休,就是因为导师不够,学生多。
Q:您的退休生活?
70 岁以后,出版社希望我写一本书,我没有答应。因为我想要有一点休息的时间,实在太累了。
70 岁以后,庐山我回去三次。我主要是去回顾我自己小时候,我爱人他是很喜欢,去看看庐山到底什么样。他又喜欢收集一些历史资料,庐山有很多名人的故居。而且同时实际也是带有疗养性质。因为南京很热,我们都是在最热的时候去避暑一个月。
另外,催化应用学科实际上搞的国家也很多,所以后来搞了一个中日美催化会议,国际会议。第一届是在大连开,后来就在美国到日本,所以这些国家我去了好几次。
Q:最让您崇拜的偶像是谁?
某种意义上来说,我是很崇拜我们有一个导师叫程开甲。讲起来他不是搞原子弹的,实际上他是搞原子弹的。他搞的是氢弹和原子弹。因为原子弹不是光化学家,主要还是物理,化学家的任务是把元素分开,搞材料。但是材料怎么变成原子弹这个东西是物理学家的事情。
他是非常有名的,大学三年级时候的理论物理是他教的。理论物理很难,化学系的学生一般是不大喜欢上这种课,但是他能讲得深入浅出,让我们化学系的人也能听懂理论物理。所以当时确实是很佩服他。
Q:用一种植物形容您自己?
那是一种往前爬的,但是爬得不快的植物。
爬山虎?
对,爬山虎可能有点这个意思。
为什么呢,奶奶?
因为我是逐渐逐渐往上爬的,但我并没有爬得很高。
您谦虚了,其实爬山虎爬得非常高,因为那个时候学校里面都是这种植物,一爬爬整面墙。
对,南大就有这个爬山虎爬到那里,满墙都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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